男童心弦顿时紧绷而起,侧耳复听,不觉缓下了心神,这音色朦胧,却透着丝丝清泠,该是弦音才对,只是这风雨飘摇之夜,阒不见人之处,为何还有琴声,男孩略有几分疑惑。
在自己印象中,那些抚弄琴瑟之人,尽是些心底善良,清雅高尚的居士,自己不如前去恳求他们施手救下妹妹。
甫一定念,男童抱起妹妹便走,没得几刻,男孩便又停下了脚步,只见琴音被一条江河阻断在了对岸,竟是没有通行的去路。
男童心如死灰,无奈之下,只得抱起妹妹再次躲进树冠,河对岸,琴音婉转,悠悠飘荡而来,听得尤为清晰真切。
静静拜聆,琴音袅袅,如细雨打芭蕉,皓月照平湖,慢慢细品,又如游龙翻云海,柔蛇盘浅溪,不禁令人沉醉其中,忘却哀怨。
男童心境逐渐趋于安定,焦丧之感也消却大半,他不由自主地联想起了母亲。
母亲素来喜欢于龙门‘凤仪亭’中抚筝,自己和妹妹常伴其左右,她时而一弹便是半日之久,琴声动听犹如天籁,却是此人琴艺之精湛竟也和母亲不相上下!
可如今,自己已有一年未再听闻母亲琴声,眼下这声音,听来着实悦耳,好似母亲左近轻奏,男童越听越是痴醉,不觉间竟昏睡了过去,嘴角边犹带着一抹笑意!
翌日醒来,男童背起妹妹继续攒路,昨晚之琴声再也未曾亮起,他甚至怀疑那琴声真否存在,兴许,是自己梦到了母亲,也梦到了那阵琴声。
不出意表,四周乃是一片殷红枫林,鲜艳刺眼,神驰目眩,如令人置身血海之中。
大雨淅沥,仍是不见止歇,入秋时分,这种天气本是稀松平常,却是眼下令男童好生绝望,妹妹高烧不醒,此处地界又前不把村,后不把店,该如何为她寻医看病呢!
男童步履维艰,鬼使神差地行向前方,每一脚下去,泥泞直往鞋子里灌,昨日慌不择路,一身衣襟也早就没了模样,此刻当真狼狈到了极致。
男童饥肠辘辘,四肢酸软,只盼尽快走出枫林,为妹妹求诊治病,可令他没想到的是,二人经日奔走,不有停歇,也未能行出这片枫林。
目之所及,无垠无际,男童扶在树干呼呼狂喘,额头流下的,早已不知是雨是汗,回头瞧了眼兀自昏迷不醒的妹妹,咬了咬牙,便又坚持了下去。
天色入夜,两人继续宿头树下,闻着那雨声入梦,如此又是过了一晚。
这一日,云消雨霁,彩彻区明,枝头鸟鸣啾啾,林间枫舞翩跹,远处薄雾涌金,近前花香馥郁,好不让人神驰留恋!
几棵树影之后,男童背着妹妹颤悠悠地晃了出来,他发丝凌乱,稚脸爬满憔悴,妹妹昏迷不醒,高烧不退,此刻更有加深之迹象,令男童愈发焦丧难安。
他六神无主,大脑尽也开始胡思乱想,心道:两日过去了,妹妹为何仍不见醒,她可是快要不行了!
言念及此,泪水唰地滚落而下,男童慌恐道:“思儿,你若听到哥哥唤你,便回上我一声,莫要再贪睡了,陪哥哥说话好吗!”
背后,妹妹纹丝不动,男童涕零道:“思儿,同哥哥说上几句话吧,你这样哥哥真的好怕!”
妹妹仍自不语,便似没听到一般,男童越走越是心虚,越走越是不安,直至最后,竟哭出了声响。
背后,缓缓伸来一只小手,轻轻拭去了男孩眼角泪痕,女孩气若游丝道:“哥哥,你······你······怎么哭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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